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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

  白首谣

第五十五章


哨声。


哨声很长,如一只飞翔的鹰,张开翅膀在山峦高峰间滑行起伏。


每一个人,都能听见这哨声,它飘过三千级白石阶,流过烂漫缤纷桃花林,游弋在屋宇楼阁之间,它穿透层叠的佛光金咒,到达此处。


炎暝山庄,炎龙殿。


白日里殿里未点灯,天光隐隐映衬着大殿柱子上华美的鎏金纹饰,流泻奢华久远的金。


啪嗒啪嗒,安静的殿内响起皮球滚落的声音,果然见一只绛色的小球悠悠滚到大殿门口,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,身穿紫裙,蹦蹦跳跳从柱子后面跑出来去捡球。


她还没跑过去,门槛前出现一双黑鳞踏云靴,一只白皙的手把皮球拿起来,放在手上抛了抛,小女孩擦擦嘴边的口水抬起小脸,嘿嘿哈哈笑起来,可高兴了,“二哥哥,二哥哥!”


她对面前温柔微笑的紫衣男子伸出双手,蹦跶地扑上去,“抱抱,抱抱!”


男子下巴尖尖,眼角上挑,是一张招男女都欢喜动心的脸,他把小女孩嘿咻抱起来,炎长椿水汪汪黑溜溜眼珠子一转,奇怪问道:“二哥哥,今天,好安静呀,为什么每天陪我玩的哥哥姐姐,还有大伯,大娘,都不见了呀?大家都去哪里了呀?”


“他们为了保护小椿和二哥哥,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,再也不会回来啦。”


“保护,为什么要保护?有大坏蛋来了吗?”


“因为哥哥以前惹一个姐姐生气了,姐姐要找哥哥来吵架呀。”


炎景旗柔声说:“小椿,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?”


咣——


咣——


咣——


仿佛有庄严的钟声被敲响,天空暗了一暗,天谶寺流光金咒突显,又恢复往昔。


山下隐隐飘来厮杀叫骂的声音。


炎景旗身旁随从脸色大变,不由得将手摁在佩剑上,低声叫道:“炎庄主!这结界……”


炎景旗没听到似的,反而笑眯眯地逗弄炎长椿,炎长椿说:“二哥哥带我去呀~”


“长椿不害怕吗?”


小女孩摇摇头,抱紧怀里小皮球,“有二哥哥,不怕不怕。”她似乎想一想,又说,“有奶奶在,不怕不怕。”


炎景旗抚摸她细软头发的手停住,他亲亲小女孩发顶,“乖孩子。”


山底有血光。


它们像光,也像雾,如同一只只血池里逃出的恶鬼,吸食人肉,践踏白骨,一点一点往山上爬,不过多时,整座已经被蒸腾氤氲的鲜红气息所笼罩,外人踏入不得半步,宛如一座阴风鹤戾的鬼之山。


滚烫的血浸透每一具尸体上的紫色衣衫,逐渐冷下去。


“——”


哨声继续。


祖庙灵堂前种了梨花,传说这以前满山是桃花,后来炎羽骅的夫人喜欢梨花,炎羽骅便叫人将每一个屋子前栽种了梨花,桃花木全然移至后山。灵堂前梨花花瓣一片一片,炎景旗坐在灵堂前石阶上,懒洋洋望着逐渐被鲜血侵蚀的天空。


炎长椿在灵堂里转悠一圈后跑出来,“二哥哥,里面没有爹爹,也没有大哥哥,都是牌子。”


“小椿有没有在牌子前磕头啊。”


“有啊有啊~”


“有没有在心里说要爹爹和大哥哥平安啊?”


“有啊有啊~”


炎景旗听着越来越近的哨声,好像全山只有这里还有人息了,他笑道:“每年这个时候,都要来这里,记住了吗?”


炎长椿不明所以,啪嗒啪嗒点头,她朝院堂大门望去,不由得眼前一亮,歪歪脑袋拉着炎景旗的衣袖,“二哥哥,奶奶来了!”


哨声近在耳边,像鸟儿的哭声。


她一边走,悠扬张冽的哨声从她唇边玉质哨子里吹出来,红艳艳的裙摆迤逦在干净的地砖上,留下血迹斑斑的脚印。她手里拿着一把赤红七骨寒梅伞,金铃叮当。


萦绕山间许久的哨声终于戛然而止,百里汐说:“炎景旗,我回来了。”


森森猩红的血气,弥漫道灵堂周围时凝滞不前,逡巡游动。


炎景旗长手长脚地坐在石阶上,把玩着手中的皮球,皮球上描画出一池水塘,鲤鱼其中游啊游,炎景旗手指摩擦着鱼儿,说:“师姐一路笔直闯上来,倒是像兄长的性子呢。”


血雾包围整座山,谁也进不来,谁也出不去。


正正好,让她一个人,对他一个人。


女人白发披散在肩头,“你有什么话要说吗。”


炎景旗笑一笑,眨着狭长的眼睛,他对一旁自个儿提拉花花草草的小女孩招招手,小女孩便听话地跑到他怀里,炎景旗叫她坐在他腿上,道:“其实父亲最为挂念的就是兄长。”


他说的轻飘飘的,含的笑意也是轻盈的,“你们都不晓得,兄长不晓得,只有我晓得,父亲最挂念最心疼的就是兄长。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与师姐说过,兄长出生时,有一位修道高人从门口路过,说兄长命中大凶乃灾星,日后必定招来祸患,众而矢之,被人唾骂,惹得整个武林刮起血雨腥风。你知道这位高人是谁吗?”


他等一等,说:“是折水仙人。”


小女孩在炎景旗怀中扭动,炎景旗将她抱好了、抱稳了,摸了摸脑袋,又将她的裙衫整理妥当,活像一个温柔细致的大哥哥,“师姐,天下人都晓得,折水仙人的话从来没有错过。所以才有后面父亲将风声封禁,放出兄长乃武学奇才天人转世这一截然相反言论,可大祸之人与大幸之人皆为极端,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,谁能分得清楚呢?”


他微微笑地说话,眼眸弯起来,“父亲待他严苛,逼他自小立下过分夸张的功劳,逼他习武修道,磨练心性,是为了让他有一天出事的时候,旁人能因那些功名成就能给他留一条生路,不至于落得惨烈下场。可是父亲那时没有懂,他那些作为在日后成为他人将对兄长抨击误解推向顶端的一把柴火。”


当炎景生在镇魂馆发生的一切,让炎羽骅明白预言的时日已经开始。


最终阻拦不住,镇魂馆的小小火苗会变成燎原之火。


所以在竹林书房的那个晚上,他会那么愤怒,无法自持,走火入魔。


男人微凉的手指渐渐不再抚摸小女孩的脑袋,一寸寸下滑,长长的指头扣在她命脉之上。


炎长椿不知一切发生如何,在炎景旗宽大的怀抱里扭动身子,“二哥哥,二哥哥,痒,小椿要去玩玩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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