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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  城堡里没有公主

碰!又一记狠敲声。可怜的流理抬摇晃了几下。


「你别忘了那仍然是我们的心血!怎麽改都一样,创意还是属於我们的智慧财。」


「如果你想带著这把火气去找组长理论,我劝你三思。」言晏觉得这种事还得再想一想,不能贸然行事。尤其他们还只是试用期间的员工,公司对他们的期许应是抱持著「不求立功,但求无过」的看法。


林凯胜怒道:


「去你的!说来说去,你就是不敢就对了。我自己去,你就继续当你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吧!」挥袖转身欲走,像是想到了什麽又道:「对了,你有啥好担心的呢?听说你有一个亲戚是总经理身边的高级特助,以後有他拉拔,你根本不必怕没人代你出头,对不对?」


言晏倏地握紧拳头,冷眼看他远去的背影,许多话滚到了喉头,但仍是吞咽了下去……


「可恶!」从齿缝吐出一句怨,真他xx担?


如果逞强斗气成得了事,一切就简单得多了,但职场上并不是这麽一回事。要承担的,未来还多著呢!


※※※


回到公寓已是晚上九点多了。


在家门前看到一把白色雨伞挂在门锁上,他将钥匙放回口袋内,走了几步,很自然而然地敲起门来。如果他没记错,她的门钤早被按坏了,而且不可能修好。这位美女拒绝访客的姿态表现得很明确。


叩叩叩叩……一分钟。


叩叩叩叩叩……持续第二分钟。


叩——


门板比他预期中早几分钟打开。这次很迅速收住自己往前敲去的手。他慵懒地看著美丽整洁、彷佛随时打算上街的芳邻。


「嗨,还没休息?」


废话。她冷漠地问:


「有事?」


「你如何做到随时随地都把自己维持得这麽工整美丽?」


「你又如何做到把自己弄得这般邋遢?」比之於白天,现下的他看来狼狈得像只斗败的公鸡。


「我可以进去吗?」


「不可以。」毫不留情。


「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。」他笑。


「不是。」她没有朋友,也不需要。


言晏半身靠著门框,两人距离拉得更近。


「真无情。就算不是朋友,至少也是同一路的吧!」


「同一路?哪一路?」她忍不住双手环胸,知道一时之间别想关上门了。


「哪!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;而我,一贫如洗的农村青年。你的未来是嫁有钱人,我呢,先挣钱买房子安置家人、奉养双亲,行有馀裕时偿清其他堂兄弟妹们的助学贷款,可以想见未来十年,我还得为家人而活。有时忍不住会想,乾脆去拐个富家千金来结婚算了。」


娶千金小姐?她打量他,确实有这个条件。如果再加上他工作能力也不差的话,会更顺利。


「嫁有钱人与娶有钱人,所以我与你是一路的?」


「别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。既然有心那麽做了,就别感到不屑或羞耻。」


「感到羞耻的人是你自己。」她一针见血地指出。


言晏哑然了半晌,伸手掩面,闷闷笑著。那笑,有自嘲、有无奈。


「是呀!我唱什麽高调呢?」


他为什麽看起来这麽沮丧?如艘桓瞿昵岫咭靶牡哪凶樱桓没嵴庋摹?


「想力争上游不是错事。」话脱出了口,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安慰这个对她而言非常陌生的男子。她不该的,但他看起来很需要。


掩面的手掌滑至鼻口处,露出一双疲惫的眼:


「既然不能进去,我想你不介意我坐下吧?」


「介意又如何?」反正他还是会坐下来。


没错,他已盘腿坐在地板上。


「别那麽高,下来一些。」他招招手。


不会也要她坐吧?他疯啦?


见她一脸拒绝,才想起:


「呀!你是淑女,不能太随便。来,请上坐。」从口袋里抽出一条方帕,摊平在地上,伸手邀请她。


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坐下了!天爷……


「像个高贵的公主。」言晏欣赏她坐下的姿态。


「我不是公主。」她冷道。


「家道中落了嘛,是不?」


「不,我不是公主。」夜茴坚持。


言晏点点头:


「ok,不是公主。那,你是什麽?」


她是什麽?


「我也很想知道我现在是什麽。」当她不再是影子之後,失去了光,她馀下些什麽?


「一个人的价值到底定位在哪里呢?」她喟叹。


这是个艰难的问题,没人能提供他们解答。


「常以为认真往目标迈进,成功必定指日可待,但那条路似乎太过遥远,就算再怎麽努力,也不见得能获得到该有的报酬。这就是人生吧!」


她看向他:


「你几岁?」


「二十五,你呢?」他猜她不过二十出头。


没回答他所问的,她淡淡一笑:


「才二十五,初出社会,就对人生绝望了吗?」


他嗤笑:


「你看起来也没多振作,嘲笑自己的同类不好吧?」这位美女也不回头看看自个儿身後的背景,那可是一片忧愁的郁蓝色耶!


夜茴再次声明:


「我与你不是同类。」


「我们是。」言晏坚持。


「为什麽你一定要这麽说?」


「或许是因为——」他面孔移近她:「这样才有相依偎的理由,在不可能与你成为情人的情形下。」


她闻到淡淡的酒味。


「原来你醉了。」难怪行为脱序失常。


「一杯莱姆酒,好贵,一百五十块,甚至不到一百cc。我想还没到足以醉死人的地步。」


心情这麽低落,还能斤斤计较金钱的事,看来他不算太沮丧嘛!她讽道:


「我猜你没叫第二杯?」


「pub的调酒师建议我试试他的最新力作,我说一切好谈,只要免费的话。」他呵呵笑:「瞧,你了解我,我们可以结拜了。」


他的脸好近,迫使她不得不提醒他保持距离:


「别再近了。」


「我想吻你……」他喃喃地轻语,眼光有几丝迷蒙。


她戒备地瞪他。


「但是我不会这麽做。就算你把我迷昏头也不会。」他摇摇头,伸手抹了把脸,不敢多看她,怕那迷魅的美颜一再地蛊惑他心神,只好把目光往天花板挪去。


「我什麽也没做。」


他呵呵笑:


「多可怕,什麽也不必做就迷惑我了;假如真想做些什麽,我岂不完蛋?」


夜茴吁了口气,问道:


「你今晚到底怎麽了?」为什麽她得坐在地上听他扯些莫名其妙的事?他总该说出个原因吧!


言晏木然地瞪著天花板,以平板的口气陈述道:


「我的主管剽窃了我与另一名同事的企画案。那件案子被公司赞赏并采用,是我们努力了一星期的结果,但功劳全成了别人的。」


「争功诿过,人之常情。」这种事并不稀奇。


「我明白,但遭遇到了,绝无法心平气和。」


「生气又如何?有用吗?」


言晏摇头。


「没用。我的同事坚持要向上司呈报这件事,非要争回公道,而他也去做了。」


「然後?」她看向他,觉得接下来的事才是真正令他忿怒的原因。


「然後——」他冷笑:「他申诉成功,下班前部门经理便训斥了我们的主管,并把奖金与功劳记回我同事身上,他哪,沉冤得雪喽!」


夜茴听出不对劲的地方:


「他?单数?」不是两人合力完成的工作吗?


他笑出来,觉得她冰雪聪明,要得!


「可不是。全是他的功劳了,他还到我面前招摇一番,说我没种争取功劳,就是放弃了自己参与的那一份心血,别怪他独揽,因为这全是他该得的。」


「为什麽不去争取?如果你这麽介意的话。」


他沉默了一会,才道:


「我在一间大企业上班。一间公司发展到跨国的规模,必定会以一套有效的系统管理员工,公司才能顺利运作。我不是不愿争取回自己的功劳,而是不赞同那位同事越级告状的行为,那样或许收效迅速,但却是不恰当的。何况,职场上争的不是一时,宁愿在这些挫折中学习不跌跤第二次的方法,也不要逞一时之快,留给上司不好带领的印象。我那位同事今天得意了,但他也同时得罪了组长与主任,我不看好他的将来,除非他被其它部门重用;他忘了,我们现在仍是试用期间的菜鸟,手上的筹码绝对没有老鸟多。摆明了与他们对立,又是何苦?」


「但你还是不痛快。」


他看了她一眼:


「遇上这种事,谁会痛快?何况我不习惯被别人指著鼻子骂孬种。」指关节凶狠地卡卡作响。


她笑了出来,忍不住问:


「那个可怜的人还活著吗?」


言晏微眩著眼,差点回不了神,当她纯粹的笑时,非常地美——


「呃……当然。我并不崇尚暴力,虽然使用起来会很爽。」不行,再多看她一眼,他会沦陷的。双腿微一使力,整个人已挺立起身。匆促地道谢:「多谢你听我倾倒情绪垃圾,晚了,那就……晚安吧!」


来时霸气、去如疾风,这人,依然莫名其妙。


也许是无奈得习惯了,这一次,倒没产生太多恼怒或不耐。


看在他职场不称心的分上,原谅他这一回的无礼吧!


确实是晚了。


这漫长的一天,终於可以划下句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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