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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百零八

  无常公子与他的梦

6月14日星期晴天气晴


梦境名称:冥币


梦境时代:近现代


主角身份:无常


1


古风破败的黄土坡道,远远地行来一对出葬下殡的队列。


街两旁的人群驻足,斜斜地盯着那一个又一个哭丧着脸披麻戴孝的人。


哭声凛烈,声音感人。而更多的则是黄土气息与死亡厚重带来的萧瑟与肃杀。


我望,身边的人也望。


我手肘怼怼身边的小伙子:“小伙子,这是哪家出殡啊?”


小伙子蛮不高兴,谈起脑袋:“我不小,请别叫我小伙子。再说,我有名字,叫张恒”


我说道:“好好好,张兄弟,这是那家出殡啊?”


张恒凝神,道:“本镇最富豪的张地主。”


我说:“张地主?”


他道:“没错,就是他。”


我说:“这张地主阵仗可真大,这出殡的队列少说也有百人之多。”


张恒竟挺起胸膛,略带骄傲地说:“张地主本来就是本镇最富足的首富,这百余人的队列,倒也算是委屈了他。”


我苦笑:“照你看来,究竟要多少人为他披麻戴孝他才满意?”


张恒笑笑:“至少全镇的人都为他追悼才来得气派!”


我微微一笑:“好家伙,敢情这张地主死了竟要比青壮年迎娶媳妇还要风光。”


张恒道:“你可知道为什么?”


我说:“不知道。”


张恒叹气道:“张地主一向爱戴百姓,他在民间的威望,要比镇长还要高。他这一去世,真是老天无眼。”说着,他脸上竟流露崇拜的光色。


他看想向棺木的眼神变了,此刻的他,就像跪拜在耶稣十字架下虔诚祷告的圣教徒。


我吐了吐舌头:“你认识张地主?”


张恒摇着头道:“我连见都没见过他。”


2


出葬队列的最前端是一个一身白衣的老者。


白衣老者的丧帽宽大,遮住了他的五官。


他的动作出奇得敏捷,从麻布口袋中,掏出白花花的钱票,就往天上乱撒。


我望着漫天飞舞的冥币,耳畔竟传来短促地啜泣。


看来这张地主确实在百姓心中地位崇高。


一个人如是死了,还有人真心为他惦记。那这个人活着的时候便没白活。


突然,有人发疯般地大叫起来:“钱!”


我冷笑,没见过冥币么?


那发疯的人嗓门更高:“是真钱!”


我略微发愣,周围的人也在发愣。


紧接着,便有人反应过来。一个个像色狼见到赤果的美女般。凶恶地扑向地面的纸币。


然后便是一串又一串声嘶力竭地高喊:“钱!是真的钱!”


我有些犹豫,还是拾起了一枚钞票。


我的神色立马就变了。因为那的的确确是真的钱币。


可在我眼里,它正因为是真钱,才会比冥币更可怕。


3


出殡的队伍远了,人群竟径自向出殡的方向跪拜下去。


他们一定心想,张地主就算死也惦记着城镇里的百姓。


可我却不这样认为——


一个散尽钱财的男人是不可能成为地主的。


张恒显得格外虔诚,却又更外兴奋。显然他捡到了不少。


我望着他痴笑的侧脸,不由自主地想泼他一盆冷水。


“别高兴的太早。”我淡淡地说。


张恒愣神,喃喃道:“为神么?”


我笑着说:“知不知道前些阵子的银行大劫案?”


张恒点头:“知道。”


我点头:“说下去。”


张恒说:“有两个劫匪盗取了银行的大笔资金,现在这两名劫匪下落不明…”


我微笑着不回答。


张恒说:“可这和张地主有什么关系?”


我笑道:“关系大着呢。”


张恒说:“有什么关系?”


我冷笑:“你们发现你手上的钱币是连号的么?”


张恒的脸色变了,我称那种颜色为铁青。


张恒铁青着脸说:“你怀疑张地主是劫匪之一?”


我笑道:“我还怀疑他没死?”


张恒道:“没死?那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?”


我微微一笑:“你可知道那笔被盗资金现在哪里?”


张恒颤声说:“你说是在我的手里?”


我轻笑:“那这是一部分。”


张恒说:“那另一部分呢?”


我平静地摇头,眼神顺着那漆黑的棺材望去…


4


告别了张恒,我一个人去追赶出葬的队列。


跑出数里,来到了一片荒郊野岭。


悲号的哭泣声不再有,甚至连一个送葬的人都不再有。


在枯槁的灌木丛中,只有一尊四平八方的黑色木棺。


木棺横在那里,像是在等人。


它在等谁?难道在等我?


送葬的人都哪去了?莫非这棺材里装的确实不是死人?


我心潮澎湃,怀着忐忑的心里走到了棺材面前。


我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棺材的木盖,仿佛只要稍一用力,就会将这棺材彻底掀开。


那一瞬间,我真害怕会从一面蹦出一具吃人的僵尸。


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…


心中莫名地想起这些壮胆的话。


我现在的胆量已经足够了,足够伸手掀开棺材。


5


空的,没有死人,也没有钱币。


唯一存在的,是一张薄薄的纸条。


纸条上面写着字。


“想要得到属于你的东西,便在黄昏之前赶来西阳坡。”


我抬头凝望西首的天空,那瑰丽的太阳色,已烧成一片火红。


6


西阳坡,有一处义庄,也就是停尸房。


无家可归的尸体常常停留于此。


远远地望去,竟是说不出地凄凉。


走进,走进义庄,见一个白发老人,老人饮酒,已是有七分醉意。


那老人醉醺醺地说:“无常…你来了?喝酒么?”


听他的声音,倒也是健壮。只不过看他的样子,确实难以分辨他的真实年龄。


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的真是年龄,凑巧的是,我正属于那少部分人的其中一只。


我皱眉、摇头、苦笑:“老鬼?是你留言叫我来的?”


老鬼却是醉了,醉得开始胡说八道:“呃?留言?什么留言。我从来没叫你来过这里。”


7


我微怒,耐着脾气说:“银行大劫案之后,你就卷着所有赃款不翼而飞,我真害怕你会忘了兄弟我。”


老鬼摇着空酒杯:“可我并没有忘记你,我还记得请你喝酒!”


我说:“可我要的并不是酒!”


老鬼说:“那你想要什么?”


我冷笑:“钱!属于我自己那部分的钱!”


老鬼嘿嘿一笑:“钱都让我当作冥币挥洒了。”


我狞笑道:“恐怕你只挥洒了一半,还有一半呢?”


老鬼笑的顽皮:“你猜?”


我说:“我猜不出。”


老鬼微怒:“你根本就没有猜!我凭什么告诉你!”


我没好气地说:“好!我猜!我猜剩下的钱就在你面前的棺材里!”


老鬼瞪大了双眼,由惊恐转向平和:“你猜对了。”


我苦笑。


8


老鬼云淡风轻地说:“要拿走你拿走吧,我可不在乎。”


我叹了一口气:“你不在乎的东西太多了,我真不知道,你为什么要将辛辛苦苦偷来的钱全部送人?”


老鬼说:“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钱,所以我不心疼。”


我说:“可你既然没有得到这些钱,你为什么还要去偷呢?我真的不明白。”


老鬼说:“我已经得到了,只不过我花的太快,要知道,花钱总比赚钱容易。”


我说:“你那根本就不叫花!”


老鬼说:“那叫什么?”


我说:“你那根本就叫挥霍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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